方大头

       开学初点名，我班里有个学生名叫方圆。他大大的头壳，细长的脖儿，一双眼睛机灵活泼，滴溜溜乱转。看着就让人喜欢。后来看了学生通讯录，才知道他竟然是我儿时的小伙伴方大头的儿子，怪不得觉得眼熟呢！
      小时候我是在姥姥家度过的。方大头是我姥姥家的邻居，鬼点子特别多。我们从光屁股一起玩到上中学。那时候，大人整天忙生产，没时间管我们，我们简直成了野孩子。特别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，就是我们神仙生活开始的时候。
      记得那年夏天，方大头妈给他买了三尺的确良，做了一套运动衫，喜得他白天晚上都舍不得脱。
      姥姥村子西边有一个大堰，是孩子们的天堂。大堰里面荷花盛开、芦苇青青、菱角翠绿、水鸟扑腾……我们在里面摘莲蓬，做芦笛，翻菱角，捉翠鸟，过得优哉游哉。
      在大堰的西南角，有一个看瓜人废弃的茅草棚，棚子里横一张破竹床，搁一把烂蒲扇，连个凳子都没有。但是这里却是我俩消夏的好去处。白天，在大堰里摘了莲蓬，翻完菱角，再拿到棚子里享受；到了晚上，吃过晚饭，我们俩再来，先洗澡。当然不止我俩，几乎全村的半大孩子都在这里，大伙分两边打水仗。不到大人们一边骂骂咧咧，一边手里拿了笤帚一类的东西走来，几乎没有人会主动上岸的。有时几个鳏夫也来。
      等到月亮升起，孩子们都回去了，星星们也都睡了。我和方大头才开始我们的秘密行动。往往是我先下到水里，摘两个又大又圆的荷叶，一人一个，然后将荷叶对折，从叶梗处撕一个洞，再小心翼翼地从头往下套，直到腰间，就像是孙悟空的虎皮裙一样，甚是滑稽。有时不小心荷叶撑破了，就得再去摘一个荷叶套上。这样，就可以把白天穿的衣服换下来洗洗。但是，方大头才不管这一套。他说：“你这货也真笨，大半夜的，鬼都没得的，你还穿个屁呀！”一边说着，一边就一伸手，扯了我的荷叶。于是，我俩又在水里“扑腾”“扑腾”打闹半天。等把衣服洗了晾在岸边的芦苇上，我们就开始用方大头从家里拿来的丝网下水粘鱼。
       月光下，我俩就像是两条滑溜溜的鲶鱼。踩着水，把丝网轻轻的横在荷叶和芦苇之间的空白处。然后摘一大把莲蓬去棚子里，一边吃，一边扯一些学校里的趣事。等到莲蓬吃完，月亮也累了，一歪一斜地向天边挪动。我和方大头再下到水里，轻轻地收网。于是，又是一阵阵压低声音的惊叫，有时能把芦苇深处的水鸟吓得“扑棱棱”乱飞。粘到的大多是白条，偶尔也能粘住大点的鱼。当然，这得看方大头从家里偷来什么样的渔网了。
        乘着月色，我俩先把丝网藏了，然后把鱼收拾好，再用荷叶包了，才上床睡觉。第二天，俺两家的饭桌上就都有了荤菜。
       也不知太阳出来多久了。反正，村里的大人们已经开工干活了。我俩才懒洋洋地起床。可是，衣服还在棚子外面晒着呢！
     “老明，你去把衣裳拿进来。”
     “我就不！你咋不拿？”
     “要不，俺俩剪刀石头布吧！”
     “来就来！”
     “剪刀、石头、布——哈哈，你输了！”
     “拿就拿，多大点儿事儿！”
       于是，方大头光着身子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，把衣服拿了进来。
     “大头，外面有人没？”
     “外面连个鸟都没有！你想找人来看，估计都得喊半天！”
       阳光晒过的衣服硬硬的，暖暖的，穿在身上真舒服。我现在还清楚记得方大头的那套运动衫，他硬是体体面面地穿了将近一个暑假。